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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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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

神女出現了?

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?她是獨自出現,還是與其追隨者一同出現?這樣的景色是神女無意帶來的,還是她有所圖謀?

思緒萬千中,李妄沒有繼續向下思考。從周遭逐漸澎湃的神力波動中他意識到,有什麽更加不可控的事情即將發生。

“師魚魚、游生、古銀?”

無人回答。

他咬牙,一面朝著從剛才開始就毫無動靜的船艙奔去,一面試圖得到些情報。

神力的感知中一切正常,但空寂的白霧中,這樣的正常,就是最大的不正常。

[告訴我,面對神女最重要的一件事!]他的心聲都急切起來,也顧不得得到的信息到底能不能完全相信。

須滄慢悠悠說:【我並未親眼與那位神女相見,這只是一個忠告——不要忘記此刻的自己。】

不要忘記此刻……

沒等李妄琢磨清楚這到底是什麽意思,面前的木門發出咯吱一聲,刺目的白光從內湧出,將他吞沒。

“什……”

黑發青年瞳孔微縮,很快便軟下身子,以手搭在門檻的姿勢,闔眼倒在門邊。

他不知道,木門的另一端,與他一同來的三人,同樣閉眼倒地,生死不知。船夫更是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了蹤影,仿佛從一開始就不曾存在。

寬闊的河流中,這艘船如同一座孤島,困住了四個為弒神而來的狂徒。

“你的手段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無聊。”

凡人無法企及的天空之上,神明端坐雲端,俯視下方,絢爛的金色眼眸映出那艘小小的船只。

他伸手在空無一物處撥了撥,環繞這片區域的霧氣就濃密了些,徹底與其他地方隔絕。如果游生還有意識,他大概會極為驚訝,那種隔絕感與幾年前他偶遇的那一次近乎一致。

而一道輕柔動聽,能讓人聯想到這世上一切美好之物的聲音,飄散著響起。

“我不善戰鬥,這等小技巧的確入不得眼,讓你見笑。”

“哦?”

仇逸仙眼皮一掀,瞥向旁邊那個朦朦朧朧的身影,“所以你就是用這種小技巧,迷得那群沒腦子的家夥為你明爭暗鬥的?”雖是疑問,他的語氣更接近稱述,仿佛心中已有定論。

被註視的身影一絲慌亂也無,語氣依舊柔和而優雅,說:“那是他們自己的願望。”

執掌自由的神明輕笑一聲:“願望?更準確的說法,是欲望吧。人的欲望是名利錢財,那些神明的欲望是你,神女月芙。”

那道模糊的身影——月芙不置可否,又說:“神明們並非人類想象得那麽無情,相反,我們會為了某些特定的純粹感情而動,也會執著追求某一種感情。他們不過是想從我身上得到那樣的感情,並無錯處。”

仇逸仙一手支著側臉,一手數:“執掌變化的伏光,渴求最覆雜深刻的情感。執掌裁決的羅魁,渴求最自我突出的情感。執掌神秘的莫柒,渴求最不可捉摸的情感。執掌光暗的青源,渴求界限時而分明時而模糊的感情……你的那些小技巧,倒是能做到不少事。”

“那麽,執掌自由的仇逸仙,”月芙朝他轉頭,微勾起嘴角,露出讓人目眩神迷的笑,“渴求什麽?”

黑發金眸的神明,瞥她一眼。透亮的金眸流動著冷漠的底色。

他極其隨意、極其突然地,揮了揮手。

無形的壓力驟然降臨,一息之間,那道模糊美麗的身影四分五裂,如鏡片般破碎消失。

這個過程中,她身上並無愕然,也無恐懼。

連聲慘叫也無,保持著美麗安靜的姿態,接受了不講理的懲罰,接受了這樣的“死亡”。

片刻後,一道俏麗的身影在不遠處再次出現。

“我無意冒犯,你所看見的,只是我的權柄顯現,”月芙學著人間的禮儀,朝著仇逸仙的方向微微福身,“我並無惡意,希望你不要計較。”

“把什麽都推脫到權柄上,可不是什麽好主意。”最喜歡扯上自由的神明如是說,“比起說沒有惡意,你不如實際表現一下,回答我的問題。”

“你想知道什麽。”

“比如,”仇逸仙仿佛隨手一指,點了下方不省人事的黑發人類,“你為什麽要特意拉這人類,進入你的‘夢境’。”

表現得很是順從的月芙,也將目光投向那處,看向那趴到在門檻處、身上充斥著神力的人類青年。

除了那些神力,與其他任何人都無區別,看不出值得一位擁有眾多神明愛慕的神女在意的地方。若是讓那些神女的追求者知道,神女特地為這樣的人類設下陷阱,那百年難變的情緒都要起些波瀾。

神女似乎不覺得有什麽問題,語氣平靜,回道:“我感知到有點熟悉的氣息,偶然起了興趣,想看看他們的願望罷了。”

“是嗎?剛剛那劃船的人類,現在連個影子都難尋了。”仇逸仙沒說自己信不信,“這些人類可真是不幸,只是因為這種無聊的理由,就要進入你那一不小心沈淪下去就會‘死’的夢裏。”

“他們是來尋我的,我滿足了他們的願望。”

月芙說,“這是一種幸運,而非不幸。我所創造的“夢”裏,願意留下的人同樣是幸運的,他們的所有願望都將滿足。”

仇逸仙笑了一聲,“按照你的說法,他們沒有任何不幸?”

“不。”神女緩緩搖頭,看向面前力量強大無可匹敵的同類,溫聲道,“他們今日最大的不幸是——你。”

“——是未能帶給他們自由,讓他們無法選擇的你。”

再次碎裂的身影,留下了最後一句話。

“隨心所欲行事的你,奪走了他們的自由,我才能賜予他們幸運與不幸。”

仇逸仙沒去看那身影再次破碎的過程,甩甩手,像是碰了什麽臟東西,有幾分嫌棄。

“花言巧語,我可不是為了幫你才出手的。僅憑這點,就想騙走我的自由嗎。我可不是那群腦子空空的笨蛋。”

他像是百無聊賴,隔空戳了戳下方黑發青年的臉,自言自語:“讓我看看,你的決心到底能不能為自己贏得未來。還是說,你也不過是這種程度的存在?”清透的金眸,流淌出屬於神明無情傲慢的審視。

李妄對神明的打算一無所知。

刺目的白光消退,他緩緩睜開眼。

粗糙的樹木近在咫尺,腳下平實的泥土略顯松軟,身後背簍的重量明顯。

他擡起手,看見手中的鐮刀,和一根筆直的樹枝,轉頭又瞥見旁邊的草叢突兀矮了些的模樣,當即了然——他剛剛是從那個方向過來的。

這是下山的路,他下山了。說起來,他這次上山是做什麽?

記憶有一瞬間模糊,然後馬上清晰,像是不小心忘記的事被重新記起,斷裂的橋梁重新續上,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。

……對了。是要采兔子吃的草。

仿佛應和這個想法,李妄回頭去看背簍,果然發現了很多兔子吃的苜蓿草。

這個數量足夠了,該回去了。太晚回去,妞妞和爹娘該著急了。

忽略想起妞妞和爹娘時一剎那的不自然,他邁開了步伐。

走了半柱香後,李妄側了側頭,下意識放緩了腳步。

“就是現在!”

小孩子尖銳的嗓音突兀地在寂靜的林中響起,驚得鳥雀亂飛。

下方的作戰已經在號令下開始。幾十塊或黑或棕的塊狀物被投擲而出,宛如脫弓而出的箭矢,直直飛向側對著的灰白衣少年。

那速度與方向,即使是個成年人也完全避開。

不出意外的話,這些攻擊準能叫人吃上些苦頭。

眼看著就要成功砸到那人身上,扔出“武器”的孩子們眼裏湧上欣喜,握緊拳頭做好了慶祝的打算,卻在下一秒瞪大了眼。

明明還側著身不好動作,面對這麽多突如其來的襲擊,那人卻如同多長了幾雙眼睛似的,扭身、側轉、低頭、俯腰,就躲過了大部分攻擊。

零星幾個漏網之魚,也被不知道什麽時候拿出的樹枝掃開,輕描淡寫得像是掃走幾片樹葉。

最可氣的是,做完這一切,那人表情也沒什麽變化,輕飄飄瞅了他們這個方向一眼,什麽也沒說,轉身就走。像是完全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裏,又像是他們這些攻擊無聊到根本不用評價。

胸腔中自己也不明白的火焰燃燒起來,領頭的大孩子終究是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,叫住了要離開的人:“李旺!你……”

李旺回頭的瞬間,他想說的抱怨卻戛然而止,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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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麽?”李旺不明白他為什麽一副有些害怕的表情。

對方使勁晃晃腦袋,像是要把一些不該有的表現甩開,才又故作兇狠地說:“李旺,你別太囂張。就算你爹是村裏唯一的書生也沒什麽了不起,我爹還是唯一的大夫呢,比你爹厲害多了!”

只是這份兇狠氣說出口時,比起一開始他做出的姿態來說,實在顯得有些雷聲大雨點小。

“阿虎,你想怎麽樣?”李旺掃了眼地上的泥巴塊,不明白他們最近幾天為什麽天天堵著他做些沒有意義的事。

一聽這話,阿虎好像認為李旺識相了,學著大人雙手叉腰,擡頭挺胸,得意洋洋:“你必須保證,再也不能和珠珠玩,也不能給珠珠送禮物,更不能和珠珠成親!”@無限好文,盡在半夏小說

他身邊的孩子們連連點頭,虎視眈眈。

李旺這才明白過來最近這些人找他茬的原因。

珠珠是村裏屠夫家的女兒,今年八歲,人如其名,珠圓玉潤,粉白的臉笑起來就會擠出兩個梨渦,很是可愛,也很受村裏孩子的歡迎。

最近她時常到他家來找妞妞玩,也會嚷嚷著長大以後要嫁給他之類的話。

李旺沒當真過,在他眼裏,和自己妹妹同齡的珠珠也只是個需要照顧的孩子。比她大四歲的自己總不能真和那些話計較。

大概是來的次數多了,那些話也傳到了其他人耳朵裏,他們覺得他會答應這門親事,現在才氣勢洶洶來找麻煩。

李旺想到這裏,覺得還是說開比較好:“珠珠來我家是去找我妹妹玩,我沒給她送過禮物,也沒打算和她成親。”

“你說謊!”阿虎完全不信,“大家都看見過你給她家送衣服,還有書!”

其他小孩跟著點頭,亦有人連連附和。

“衣服是我娘給妞妞做的時候多做的,娘說要有人情往來。”李旺老老實實回答,“書是她爹托我爹買的,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書。”

話裏話外透露著“與他無關”。

阿虎還是覺得他在狡辯,書生家的小孩能言善辯一點也不奇怪。

說不過就用別的辦法,略一思索後他使出了殺手鐧:“那你敢發誓,說你絕對不會娶珠珠嗎?”

李旺這下沒有立刻回答了。

他遲疑了一會,在阿虎逐漸不爽的目光下,才問:“我為什麽要發誓?”

這樣避開回答的舉動,看在小孩子眼裏,就是拒不配合。

“你果然在騙我!你就是想娶珠珠!”阿虎勃然大怒,就要招呼同伴們再給點顏色給這小子瞧瞧。

李旺:“我沒有說要娶她。”

“那你為什麽不發誓?!”阿虎搞不懂這家夥在搞什麽花招。

李旺皺眉,仿佛那句話是個不能理解的命題:“你讓我發誓,是為了什麽?”

“證明你沒想娶珠珠啊!”

“然後呢?”

“然後?”阿虎有點發楞,下意識回答,“然後、然後我們就不會再拿石頭砸你了。”

“所以我為什麽要發誓?”

李旺再次重覆這句話,在阿虎表現出憤怒之前,把話得更清楚了些,“你們認為我想娶珠珠,拿泥塊砸我,逼我發誓。這次若是我發誓,那下次你們認為我想娶菜菜,想娶樂樂,或者其他的什麽人,我還得不斷發誓嗎?”

“這怎麽能一樣……”阿虎有點混亂。

“為什麽不一樣?”李旺說,“你們是在逼迫我不許做你們不喜歡的事。今天是娶珠珠,明天或許是上山采藥,後天說不定會是我待在村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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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!我們根本沒那麽想!”阿虎有些不耐。

“可如果我這次真的答應了,你們下次不會再用同樣的手段嗎?”

李旺直視著他們,像是眼裏有面鏡子,望進人心裏去,要將所有隱瞞的事情掏個一幹二凈。

在這樣的目光下,阿虎原本理直氣壯的“根本不會”這四個字一個都吐不出來。其他人也一樣。

像是被掐了脖子的鵝,尚且臉皮薄的孩子們支支吾吾半晌,怎麽也沒能反駁。

看這情況,李旺還有什麽不明白,轉身就要走,將身後那些細碎的聲音拋下。

“這和說好的不一樣,李旺什麽時候這麽、這麽難搞了。”那個孩子抱怨著。

另一個人也很困惑:“誰知道啊,他之前,之前根本不會說話,這,這準是他爹教他的!”

“而且剛剛他看阿虎那個表情你看見沒有,就跟看死人似的,冷漠得不得了,不是說他最心軟了,怎麽這個樣子。”

“要不是因為那個眼神,估計阿虎才不會輕易放他走……”

李旺聽著有些恍惚。

對了,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,他不再保持沈默,不再將這些心裏話憋住,而是能夠這樣說出來了?

他明明,還是在學著妞妞的態度,學著溫柔對待這個世界才對。

或許,只是上山太久,有些累了吧。

李旺壓下疑惑,沒再理睬背後嘰嘰喳喳的聲音,也沒再停留,徑直向著家的方向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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